2022年1月25日 星期二

小讀隨筆 - 《偷書賊》

 


1939年到1943年,歐陸最晦暗的一段時間,不僅僅是希特勒向外侵略的地方,德國本土也凋敝重創。

《偷書賊》由死神的口吻敘事,隨著戰事和局勢的變化,他來來去去,所到之處,接走一個又一個靈魂,他說他很忙,每個地方他都起碼去過一次,尤其是一九四三年,「我幾乎無所不在」。

"在那段日子裡,好多人追在我後面跑,呼喊我的名字,求我帶他們一塊走。"


一九四三年同盟國轟炸漢堡。

"關於轟炸這件事,還好我辦事能力超強。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,搬運了四萬五千多個人。在人類一百萬年的歷史裡,沒人辦得到。"


一九三九年,在德國,九歲的莉賽爾和弟弟因戰亂被迫送往寄宿家庭,弟弟卻不幸病死途中,她在弟弟的喪禮中偷了一本掘墓工人手冊,本是為了紀念自己失去的家庭,後來養父為了安撫夜夜惡夢的她開始教她認字。文字幫助莉賽爾在人生最艱難的時期熬過苦難,教她讀書的養父、供給她書本的鎮長夫人、接受她養父母冒死庇護的猶太人麥克斯留給她的圖文手記、還有莉賽爾後來再偷的第二本、第三本書……餵養了她的靈魂,也不可思議地透過在防空洞裡躲空襲時為鄰人朗讀安慰救贖了他人。《偷書賊》是莉賽爾寫下的書,她的童年戰亂人生中那些對她至為重要、至為親愛、而全在家鄉天堂街遭受猛烈轟炸中一夕之間離開她的父母、朋友在這本書裡留下永生。

在人類最粗暴、最殘酷的爭奪與殺戮中,死神同時看著屠殺者,也同時看著受難者,在同樣的時刻裡,同時出現偉大的人性尊貴與殘酷的人類暴力。

大部份的篇章,死神悄無聲息地來了,輕輕地退場。

唯有在最後一個篇章,當空襲警報隨著炸彈一起來到墨沁鎮、當那個大家在睡夢中但天堂街卻在燃燒的夜裡……死神細細地描摩了他來接莉賽爾至親好友的最後畫面。死神說莉賽爾的養父的靈魂起身迎接他。"這種靈魂,道德最高尚的靈魂,總是如此。…那些靈魂總是輕盈,因為他們所付出的已經超過自己的人生,他們的生命已經找到更有意義的所在。"

炸彈落下之際,莉賽爾青梅竹馬的鄰居男孩魯迪手臂環繞著妹妹,躺在床舖邊緣,那個男孩把泰迪熊放在失事的空軍飛行員手中陪他斷氣、他餓著自己的肚子把食物分給被送往集中營的猶太人、他跳下冰冷的河水為了追回被惡霸扔下的莉賽爾的書本……

只剩下莉賽爾。

莉賽爾活到很長的歲數,死在雪梨郊區。當死神前去接她的時候,她像她的爸爸一樣,坐起身迎接死神。死神告訴她,自己讀了好幾次他從那場空襲之後的混亂中撿來的,莉賽爾寫的《偷書賊》。莉賽爾很驚訝,她問死神:「你懂我寫的故事?」

死神說,我不斷地高估人類,也不停地低估他們。我想說的是,我很難給人類做出一個正確的評價。我想要問她,同樣是人,怎麼有人如此邪惡,又有人如此光明燦爛呢? 人類的文字與故事怎麼可以這麼具有毀滅性,又同時這麼光輝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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